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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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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夜受寒,許鳶發起了高燒。

她陷入了一場漫長的夢境與回憶。

正值春日,弗拉克斯曼學院的櫻花綻放在落滿微光的枝頭。

許鳶腳步匆匆,才踏出荒僻的小路,就看見前方樹下站著個少年。

謝斯止背抵著綴滿繁花的樹幹,似笑非笑看著她:“在躲我?”

“才沒有。”許鳶望向腳下摻了落花的泥,又去看一旁花壇裏的冬青葉子,左顧右盼的,就是不看他。

“不是說好了,我教你射擊,你教我畫畫。”他走近,漂亮的眼眸彎彎,“你不守信用。”

“我不是教過你嗎?”

他不提還好,一提,許鳶無可避免地想起上次教他畫畫的場景。

他的註意力不在畫布上,不在畫筆上,更不在那被他調得亂七八糟的顏料上。

而是盯著她。

少年的眼睛如同兩丸黑水銀,流光溢彩,久不挪開地凝視令她臉紅。

這一細微的變化,一下就被他敏銳地捕捉到了。

“為什麽臉紅?”他問。

“你好好學,不要總是看著我。”

“人長眼睛,不就是為了欣賞美好的事物嗎?”

何止想要欣賞。

少女白凈的後脖頸上細微的絨毛,眼眸低垂時仍卷翹的眼睫,還有櫻花瓣一樣柔軟濕潤的唇,她安靜地坐在他面前,沒有在外人面前的疏離,也沒有在謝盈朝面前強裝的從容,乖軟得不得了。

如果不是與她和解訂下的條約,他幾乎想要在這日暮籠罩的教室裏,把她整個剝幹凈,一寸寸地親吻,吻到敏感處,聽她發出難以控制的呻.吟。

也許是他的眼神太直白了,把內心所想一點不落地展現出來,許鳶忽然坐不住了。

她推開椅子,想離開教室,卻被謝斯止堵在了墻角。

“我的畫還沒畫完,不許走。”

“你根本就沒有想要認真畫畫。”

只是想要看她窘迫的模樣而已。

“怎麽會?”他唇邊露出了天真的笑,“我本來就不擅長畫畫,畫布用起來不順手,也很難畫出好看的畫來吧?”

許鳶被他貼得很近,無處可退了,她小聲說:“你用的畫布,是現在市面上能找到的、最好的了。”

“亂講。”謝斯止呼吸抵在她的鼻尖,“明明就有更好的畫布,只是不肯給我用,作為老師,也太小氣了。”

許鳶的臉越發滾燙了:“哪裏有什麽更好的畫布啊?”

謝斯止沒有說話,他眉眼垂著,指尖撫上許鳶的手腕,沿著她冰冷的手臂一點點向上,肩膀、脖頸,鎖骨,將她露在外面的,雪白的肌膚都觸碰了一遍。

許鳶一下子明白了他口中畫布的含義,眼神既羞又怒:“你……”

她想罵他,但她腦袋裏根本沒有罵人的詞匯,只能眼睛通紅地瞪著他:“你忘了,我們之間的條約了嗎?”

謝斯止指尖離開,很無辜地笑:“我沒做什麽呀。”

從那以後,許鳶再也不和謝斯止上同一節油畫課了。

她像只受了驚嚇的兔子,每天慢吞吞地潛伏在草叢裏,警惕著他要去上哪節油畫課,而後做出判斷,努力和他避開。

此刻,謝斯止又把她堵住了。

春日的櫻花洋洋灑灑,飄在他柔軟的黑發尾梢。

他插兜站著,脊背挺拔,不言不語,身上有種濃烈到刺眼的少年氣。

這一次,他沒有說些讓她臉紅的話,只是笑著問她:“如果將來,換我和你在一起,會是怎樣的情景?”

他這樣問,許鳶怔了一瞬,雪白的臉頰又泛起紅暈。

多年後,許鳶偶爾會想起那段時光。

每天的心情都會因他變得不同,情緒也因他而起伏不定。

說不清是好是壞,許鳶只知道,沒有謝斯止時,她溫和平靜,離開了謝斯止後,她冷淡疏離。

那才是原本的許鳶。

如果人生不曾發生意外,她大概會一直,以那副波瀾不驚、溫柔有禮的模樣活下去。

只是謝斯止出現了。

人有七情,喜、怒、憂、思、悲、恐、驚,也隨他,一起出現在了她的生命裏。

……

許鳶醒了。

她手背上掛著吊水。

窗外仍是黑夜,暴雨也還在傾灑。

前兩晚沒怎麽睡覺,又在雨夜站了三個小時發起高燒,她昏昏沈沈的,一覺睡到了第二天夜裏。

房間只有她自己,身上的濕衣服不知被誰換過了,此刻穿的是條黑色的絲綢睡裙。

許鳶起身,拿著針水走到門口。

保鏢似乎早經過授意,恭敬地問道:“許小姐,您要離開嗎?”

“謝斯止……”

“昨夜就和您說過了。”保鏢打斷她的話,“先生不方便見您。”

許鳶想起昨晚見到的女演員,一身張揚的紅裙,妝容精致,在漆深的雨夜裏匆匆趕來。

不方便見她,卻可以見別人。

她明白,現在的謝斯止不再是從前那個,會在她面前隨意失控的少年了。

五年可以改變的東西很多,包括一個人的心性與愛恨。

比起他那越發陰沈,讓人讀不透的心思,許鳶忽然想到——現在的謝斯止或許已經不再需要她了,他所做的一切未必是出於想要她低頭,想要她回到他的身邊,而是出於對她的恨。

他在報覆她也說不一定。

許鳶神情依舊平靜:“那算了。”

她回房,拔下手背的針管。

傭人已經把她的衣服洗凈烘幹了,放在床頭。

許鳶去拿,不小心掉在床邊的椅子上,她去撿,無意間碰到椅子的坐墊。

雨夜的房間微冷,那椅子卻是溫熱的。

說明不久前,這裏有人坐過,而且坐了很久。

許鳶楞了楞。

她換上衣服,整齊地走出房門。

保鏢跟在她身後,許鳶沒有立即離開,而是在走廊上靜站了一會兒。

傭人端著一杯熱牛奶上來,走進一間結構上看起來像是主臥的房間。

許鳶快步甩開保鏢,跟在傭人的背後進去了。

屋內。

謝斯止穿著睡衣,慵懶地靠在床頭,捧著一本厚厚的書在看。

他從前不愛看書,但凡拿起書一定是為了催眠,現在卻能靜下心來了。

就連有人進門,他也沒有擡頭,盯著書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:“拿過來吧。”

沒有響應,他才緩緩地掀起眼眸,看到面前的人是許鳶時,眸底靜得如一汪幽深的寒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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